专家评张世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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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长路 好风习习
2011-10-19 14:18 来源:盘古艺术网

作者:刘秉江  中央民族大学资深教授,六届全国美展银奖得主

 

        世彦和我们这一代是生于战乱年代,而又成长于政治乖张、动荡的时期。文革期间我和世彦经常一起聊天。他住在一间破旧的木楼上,身体不太好,还要自己拎着桶攀着嘎吱作响的破楼梯为自己提水。那时他是单身汉,我是夫妻分居,所以我俩有的是时间灯下长谈。

        他拜师于张光宇、庞薰琹、张仃大师门下,其人生抱负、艺术修养、学术见解、投艺功力均绝非等闲。而当时他的工作却是在最基层做些区区信封信纸之类的边角图案设计。生活之窘迫,怀才而不遇,空有志向却报国无门!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我们这一代人有幸坐上了改革开放的末班车,总算等到了可以施展才干的机会。文革之后世彦的处境也逐渐好转,青春年华虽蹉跎虚度,但中年却迎来了他个人创作的春天。

        世彦的创作是多元化的:他的壁画、他的漆画、他的重彩、他的水墨画、他的书法,还有他的文章,可以这样说,他在多个领域内都有很高成就,可圈可点。

        这本画册收集了他主要的重彩作品。重彩画是世彦创作一个重要方面。没有重彩画的经验和基础,也不会引出壁画与漆画的创作高峰。它们之间相辅相成,互为因果,互动互补,是一个交叉立体的整体思维的结果。

        重彩画古已有之。而现代重彩画的思路,则是在现代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背景下产生的全新概念。近代中国画以文人画为主流。任何事物都有萌发、发展、成熟、繁荣以致衰败的历程。文人画在上世纪初已经出现了陈陈相袭的“八股文”般的衰败迹象。有创意思维的艺术家企望摆脱旧的束缚,而努力试验并开创新路,因此中西合璧必将成为顺理成章的思考。中国近代美术历程之中形成了两条线索:一条以水墨为基础并吸收了西洋写实主义的造型语言,主张写生,不以临摹古人的画谱为习画手段。徐悲鸿、蒋兆和是这一派的代表画家。这一路线的追随者甚多。而另一线索则从色彩与装饰的角度去思考。在传统重彩的基础上吸收民间和西洋现代绘画的元素:色彩感情的表现力、抽象与具象的互动、平面构成与抽象化了的形式法则,形成并丰富了这一风格样式的基本特征。从而引发了“现代重彩”的新概念。这一流派的主将是张光宇、张仃、林风眠和黄永玉。他们以自己的创作实践为我们提出了新的课题。特别是大师林风眠和黄永玉的长期系统的创作经验,为后人在学理和技艺上建立了全新的审美取向。于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黄永玉的创作为旗帜的情势下,一批在文革压制下而苦苦求索的中年画家纷纷投入了重彩画的探索。

        世彦的重彩画所关注的是中华文化的大气象。十分宏观、十分磅礴、十分激昂、十分悲悯。这是其作品的整体境界。“长城”和“奔马”系列便是代表作品。

        长城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长城是民族脊梁的符号。世彦以他特有的线条之坚挺和结构之严谨,来构建长城这沉甸甸的主题。他的线锋利、苍劲,如刀削斧凿一般。当刀斧力破坚石会崩出碎石和粉末,这力与反作用力的较劲使笔锋留下了金石感。它把长城的造型描绘得岿然独存,不可撼动。那是世彦内心阳刚气度的延伸。“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一针见血”,用这样的三句话来理解世彦的线条的视觉冲击力,恐不为过。

        色彩是绘画中最有艺术感染力的手段。线是画中的骨架,而色彩则属于情感的。体验派用色是依自然形态来渲染的,那是写实绘画所追求的。同时,更有以主观感受作色彩处理来宣泄内心情感的,这是表现派。世彦处理色彩的理念是居于后者的。无论在“长城”系列还是在“奔马”系列作品中,他摆脱了对自然形态的依赖,而以主观感受、主题要求为理念安排色彩,使色彩的表现力发挥到极致,使古法的“随类赋彩”有了更新的诠释。

        他在高丽纸上反复渲染、皴擦,形成色层的重叠和墨色的渗透,更以金银色挥洒叠加。画面色彩灿烂而不媚俗;深沉而不阴暗;厚重而不滞涩;悲情而不萎靡;阳刚而不轻狂。有如大贝斯琴弦吟唱的低沉婉转的乐声。似倾诉、似细语、更似低沉的怒吼。这虎踞龙盘气吞山河的气势,正是长城的本质和民族的精神。世彦画出了他内心的格调。

        而“奔马”系列则展现了风驰电掣般的激昂之情和奔腾气势。遨游于虚拟的色彩世界中,“虚拟”阔大了想象的空间,给奔马营造了更宽广的奔腾境界。而丰富斑斓的色彩给人更为自由飘浮的神秘想象力。被夸张变形而又人格化的奔马驰骋往返其间,体态矫健灵动,骠悍有力。金石感的线使马鬃的飘动转折增加了画面的运动感,更加强了群马飞奔的速度。

        世彦对造型与色彩的感觉是特殊的、奇异的。但它又是在现实世界中提炼出来的,是以现实自然为依据的。正所谓“正中见奇”和“奇中寓正”之理念升华。

        齐白石大师曾在一幅画的题词中说:“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不似为欺世,太似为媚俗。”这一观念为我们提供了一条正确而宽阔的艺术之路。世彦和我都很认同这一理论,它对我们的创作实践有绝对的指导作用。所谓“似”是指“现实”、“自然”,是“客观的真实”。而“不似”是指画家的“意匠”,是“个性”与“风格”和自己特有的“修辞与语法”。

        法国印象派大师雷诺阿曾说过:“绘画就是把自然的形象加上自己的重音”。真是言简意赅的名句。和我们东方人的“似与不似之间”殊途同归。世彦是深谙此理的艺术家。

        一个艺术家的成功是需要许多条件,主观的和客观的,缺一不可。名声大噪的未必就是大师;今生今世享尽荣誉的更未必流芳千古;而默默耕耘的人却一定迎来自己的光荣。

       世彦性格的耿直铸就了他不是墙头草一般的投机者,而是有坚定信念和坚定意志的人。它的潜能会支撑他还可走更长更远的路。世彦的艺术人生绝不是我这千把字的拙文所能谈得透彻的。我希望世彦在未来的艺术长途跋涉中,有好风相伴一路。

 

 2007年8月 

(刘秉江,中央民族大学资深教授,六届全国美展银奖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