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宏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博导，美术理论家

        中国现代壁画的复兴，始于70年代末。在短短的十几年间，全国各大城市的宾馆、饭店及其它公共建筑中出现了数不胜数的壁画作品。这些作品在工艺材料、制作方法、继承传统、吸收民间美术以及借鉴外国经验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创新和发展。但是另一方面，这些壁画的题材多以风光名胜、花鸟、古代文化及神话传说为主，在形式上都有适度的变形和装饰性的线条、色彩处理，基本上是北京机场壁画风格的延续和发挥。新一代壁画家已开始对北京机场壁画风格不满，他们力图使中国壁画有更深的精神内涵和更新的形式，希望壁画艺术从宾馆、酒店走向更宽阔的公共场合。

         最近，我在北京亚运村交通银行的壁画上看到了这种突破，它不仅仅是壁画语言形式探求方面的突破，而且是在壁画的艺术观念和社会职能上的更深一层意义上的突破。

         这幅在白色大理石板上刻线描金的壁画，有一个极为通俗而又极为意味深长的标题：《我是财神，财神是我》，创作完成于1994年10月。银行大厅左右对称的两面约120平方米的墙壁上，画着8棵挺拔的大树和一对生机勃勃的青年男女。分立于两面墙壁上的这对青年男女，长着普通的中国人的面孔，他们的每一侧肩头各长出8只手臂，每只手中长着一只眼，有些像佛教美术的千手千眼观音，其实是手臂旋转的运动轨迹。动而生财，树上因而飘下金钱万铢，洒向人间，纷扬天下。人摇臂运动，使人的形状像树；树干顶端有一颇似人脸的球，使树的形状像人。人，使树摇钱，人正是财神；树，落叶生财，树原是摇钱树。

         这幅壁画在题材、主题、艺术语言、艺术形式与艺术观念上的探索和独特的创意是多方面的，突破了以往壁画创作的风格化模式和单一的美化装饰功能。使作品与建筑环境的建筑性质有机地融为一体，并加强了艺术家与社会公众的由表及里的沟通。

         在艺术语言和艺术形式方面，这幅壁画完全依附于银行建筑的特定环境和它的金融性质，特别强调了与建筑和装修的整体格调和细部处理的有机统一。亚运村交通银行营业大厅重新装修后，高雅淡丽的空间在同类建筑中出类拔萃，整个大厅平面曲折多变，设定的壁画墙壁则是高大直立的弧面，铺以洁白的抛光石板；门、挑廊、窗帘盒在墙的四周形成几个面积不小的不规则缺口。由于建筑和装修的这些无可改变的先期规定，给壁画创作带来了相当的难度和局限，同时也给艺术家带来了创造与挑战的机遇，迫使艺术家创造出新的壁画语言，寻求新的表现形式，突破建筑载体的固有局限，在艺术上达到新的自由。壁画创作者独具匠心地把画中的8棵摇钱树和两位财神设计得细长、垂直而挺拔，和四周缺口形成穿插挪让、进退互补之势，使壁画强化了墙的天高地远的深邃意境，与墙壁接合自如，融为一体。画中各种形象一律以线造形，沿线镌刻成槽，刀入石中，槽两侧进裂生齿，极富金石韵味。之后，描金于槽中，成为大厅色调最温暖因而也最为醒目的部位。壁画在整个建筑装修环境中自然而生动，清新而古朴，疏朗而遒劲，顿使银行大厅灿然生花，是装修设计意图升华的点睛之笔。